“旧世界”被带起新变化

   2012-10-08 廉政瞭望20120

新生活与旧世界

  文_本刊记者   曾晖

  “我与他们不一样”

  “大家都说我很成熟。”

  ——“哪里成熟?”

  ——“长得很成熟吧。”

  这个自诩成熟的年轻人名叫周静,四川广安人,20多岁。其实在旁人眼中,他的外表一点也不显“老”,甚至还一脸稚气。可与他待上一阵子,便能发现其谈吐见地,的确透着与年龄很不相称的成熟。

  周静从小就跟随父母外出打工,辗转了广西、广东、江苏等地。他说自己一直漂泊在外始终找不到家的感觉,“我在很多地方都念过书,但都是一两年刚适应便又要换学校。”前年,高中毕业的他终于从父母身边独立出来,到贵州遵义当了名叉车工。

  然而在周静看来,外面的世界对他已经没了什么吸引力。他觉得反正迟早都要回去,何必一定非得少小离家老大才回呢?干了不到一年,他便决定返回故乡。

  朋友们见他归来,都纷纷相邀再到远方闯荡一番。可周静却统统拒绝:“外面的世界没什么可稀罕的,不去了。”

  后来,周静被当地前锋工业园区的一家企业录用,同事们听说他后都议论开来:“这个年龄的人,都巴不得挤进大城市,但他却一直想着回来,的确很有意思。”

  事实上,像周静这样的“新生代农民工”已逐渐成长为一个庞大的社会群体,他们在城市生活多年,其脑海中生成的新观念和人们的传统认识有着不小冲突。

  不过,周静的返乡心切还有另一个原因——“其实我考虑更多的是照顾孩子。”

  尽管他年纪轻轻,却早早娶了媳妇,今年还刚刚喜得贵子。“我知道很多人会把孩子留给父母,但我不想这样,自己的孩子自己养,不然我会觉得有欠于他。”

  在周静过去生活的村子里,有很多留守儿童。大人们都出去打工了,孩子们就靠爷爷奶奶带大,平时帮着家里做农活,营养跟不上,教育更是糟糕,这让周静很受震动。“很多父母几年回家一趟,可孩子甚至都不认他们。”

  现在,周静已经把家安在了镇上,他的小家庭与父母分开吃住。周静说,虽然自己的工作也很忙,不能每天回家,但毕竟距离不远,随时惦记都可以随时回去。“在外地打工挣的可能是要多些,但亲情却是钱所换来不了的。”

  工作之余,周静还喜欢网上购物,他给孩子买玩具,给妻子买饰品。“同事们的娱乐方式就是聚在一起打牌,我不喜欢,我和他们不一样。”

  一切重新起步

  文刚和周静是同乡,在深圳的一家服装企业当行政主管,他的孩子这学年将要“小升初”,同样是为了尽管教之责,他同妻子决定一起辞职返乡。

  “过去尝试把家人都接到深圳,但父母小孩去新鲜了几天都吵着要回来。”文刚和妻子白天上班,老俩口只能坐在家里大眼对小眼,没有认识的街坊,也不敢到处走动,每天只能盼着夫妻俩晚上回家才能说上几句话。

  文刚打算就近找份工作:“家乡近来发展也不错,我想凭着自己多年的行政管理能力,也能够在这里一样地干出成绩吧。”

  乡里的一切让常年在外的文刚倍感亲切。不过,与他父母前往深圳一样,这种幸福感很快便遇上了现实的不悦。

  政府组织企业集体招聘,文刚把简历投了好几家。但通过仔细地一番了解后,他却都不大满意。“无论是生产模式还是管理运营,大多数企业在理念上与我的预期相距甚远,毕竟沿海与内地还是不同吧。”

  正当文刚的主意出现反复不定时,一家电缆厂向他抛来了橄榄枝。

  这家企业的老板叫陈双全,同样也是广安外出的农民工出身,也一直在广东闯荡。他给工厂扫过地,下过苦力,最终通过十多年的辛勤付出终于成长为多家光电企业的投资人。

  “我们谈得非常投机,不管从经历还是认识来看都很相近,所以我选择了他。”文刚与陈老板一拍即合。

  在沿海打拼过的人都深谙“爱拼才会赢”的道理。陈老板常把自己在外奋斗的例子讲给企业的员工们听,“野心”是他反复强调的两个字。

  文刚当然也有自己的“野心”。“虽然我现在已是行政主管,但我还是想全面发展,打算把生产作业的流程和具体操作都学会。”文刚说,“学习、积累是打工者成功的关键,这是我多年来最大的总结。”

  文刚只要一有时间,就会到车间转悠,他常常看到本地工人在“磨洋工”,起初这让他很不习惯。“更别说让他们去主动学习了,这些工人的确跟外出归来的意识要差了很多。”

  在外的经验究竟能不能在内地获得成功?现实的状况让文刚的信心略微有些退去,他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家乡。

  有一天,一名工人在车间突然晕厥。救人要紧,文刚不敢有丝毫耽误,赶忙叫人把伤者送到就近的一家医院,可到了医院里,病床上的工人呼吸反而愈发困难。

  他赶紧打120叫救护车,让转移到市里更好的医院。可无论怎么恳求,电话那头却始终要求就诊医院须开转院证明才能派车。

  文刚非常着急,只得去找负责大夫,可医生们互相推诿。情急之下,他气冲冲地推开了院长办公室的门,却看见院长竟然全神贯注地玩着电脑游戏。

  “那一刻,我整个人都怒了。”文刚回忆起当时的场景,神情还略显激动。“我们的人都快死了,你们却聊天的聊天,玩游戏的玩游戏。”文刚举起手机,“你信不信我把你们拍下来传上网去。”

  院长显然被这“不速之客”给怔住了,还没等文刚的情绪完全平静,就为伤者办理好了转院手续。

  文刚坦言,或许在这里,乡亲们早已习惯了强势单位的处事方式,但在沿海呆过的人,却知道自己有理由维权。“拍证据,发微博,这都是我在外面学到的。”

  对于文刚而言,重新适应家乡传统的生活方式还需要一段时间。没几个月,他已经开始怀念在深圳的快乐时光。

  在那边,他可以跟朋友周末一起去郊游、K歌、健身,尽管平时也要面对拥挤的交通,忙碌的工作,但他却觉得这才算是真正地融入其中。“而在这里,无论是环境,还是我个人,一切都还是刚刚起步。”

  文刚骄傲地表示,自己在深圳已经完全具备了落户资格,他在原先的公司目前还持有1%的股权,他的老板也三番五次地欢迎他随时回去。

  “以后的事情都说不准,或许哪天我回心转意也不一定。但即使要走,也还是会让妻子留下来照料家庭,一个人单独回去。”

  至于具体设想和“时间表”,文刚只是说,“走一步看一步吧。”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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